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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伟章:摸底河,民间与生长|文化名人写文化名城(长篇小说选刊)

作者:佚名 日期:2023-08-10 点击数:

今天为大家介绍关于罗伟章:摸底河,民间与生长|文化名人写文化名城的相关知识,以下是小编整理归纳的最新内容,希望对你有所帮助,一起看看吧!

  开栏语:

  什么是成都?你看你想,都是成都。

  城市离不开记录者,城市更需要传颂者。当荷马行吟于世界之角,希腊遂成不朽篇章;当阿波利奈尔驻足于米拉波桥,巴黎钟声穿越时间之浪。

  红星评论×红星新文化邀请成都文化名人,在成都大运会期间行吟City Talk,跟随文化名人们载欣载奔的脚步、三步一个转身,领略另一个成都。

  摸底河:民间与生长

  文/罗伟章

  两年前在南京,跟作家和出版家李黎对谈,他提到我生活的成都,说成都不像某些新兴城市建立在商业和资本的助推之上,而是扎根大地,从物质上,文化上,都离不开周围的乡土,并由此形成特有的“民间性”。

  他说得对。所谓“天府之国”,最初也是因为“沃野千里,民殷粮富”,是归结到农业上的。可到了今天,连乡村的乡村性也在流失,更别说将近两千万人口的城市。不过成都的民间性依然活跃,这里的八千多家茶馆,很多是小街小巷和社区公园里的“坝坝茶”,坐在同一张茶桌上的,可能拥资巨万,也可能吃着低保;喝“坝坝茶”的客人走了,老板在半小时内不会收走茶碗,是为口渴而付不出茶钱的人留着——这种人文传统,已延续许多年。

  成都的茶馆 图据极美成都

  有“坝坝茶”的地方,多傍着一条河。自从李冰父子凿玉垒山,引岷江水,便为成都缔造出庞大水系。在众多河渠中,有条从西北流来的小河,典籍里称它磨底河,但民间多叫摸底河。摸底河从郫县(今成都市郫都区)发源,经土桥镇进入成都市内,在百花潭附近与清河水汇流,注入南河。它途经的区域,有规模壮观的古庙宇建筑群落,有以三国名将黄忠命名的街区,有“西南第一丛林”青羊宫,有与三星堆一脉相承、蜚声海内外的金沙遗址博物馆……这些,是人的杰作,但如果没有摸底河的润泽,其中的诸多名胜,就不可能存在。

  二十年前,我从川东北来到成都,在金沙遗址百余米外落脚。那时候,遗址刚刚发现,周围还是农田,清早起来,出了小区,过条马路,就踏进了农人的菜地,油亮的沃土,捧出丰腴而翠绿的光,那是圆白菜。若正有农人在地里,就找他们买两棵,没有人,就自行拔出一窝,将钱放进坑儿里,用石子或土块压住。菜地的远处,是东一片西一片站立的阴影,那是竹林。川西多竹,川西人把竹林叫“林盘”,苏东坡说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,多半有着少年记忆,按现在的说法,是附着了苏东坡的乡愁。菜地和林盘的近旁或下方,就是河。

  将磨底河改写成摸底河,同样体现出民间性。河周边的街道和车站,都遵从典籍,写着磨底河,比如“磨底河横街”,但你要问周边百姓,他们会固执地说是摸底河,成都文人的笔下,也大多写作摸底河。他们改写的不是一个字,而是指证一条河的前世今生,同时也表达自己的怀想和期许。

  摸底河畔的红叶李 图据极美成都

  旧时的摸底河,清亮得能一眼看透,摸底,不是用手,是用眼睛。清亮未必干净,但摸底河就是干净,能舀起来就烧茶水,甚至能舀起来就喝。摸底河的上源是走马河,再上源是岷江,本来走着自己的路,将近2300年前,它听从将令,改道南下,进入成都平原,滋养万千生灵。明末清初,连年的战乱使四川“尸骸遍野,荆棘塞途”,成都成为空城,市廛闾巷,深隐于蔓草荒烟,清康熙年间,大规模移民入川,多数移民并非像传说中那样绳捆索绑地押来,而是怀揣着梦想,自愿投奔;给予他们梦想的,就是河渠水网造就的天府之国。

  可惜我入住成都不久,即使夏秋时节,摸底河有时候也只见河道,不见河流,河流成了静止的水洼,色泽暧昧,如同炼乳,河岸的树木,树木高处的天空,都照不出影子。一条没有倒影的河流,还能不能称为河流?

  2016年,摸底河整治,经三年努力,河水才又有了河水的样子,消失的游鱼和水鸟,都回来了,河水奔流,水草逐波,柔曼飘逸,如同舞蹈。与之相应,遁形数年的“坝坝茶”,又沿河热闹起来,人们在茶桌上叙友情,谈生意,讨论学问和人生。成都人喜欢什么事都去茶桌上办理,说他们喝茶是因为闲,那是误解。作为移民城市,曾经五方杂处,各操本音,各依本俗,是遍布的茶坊让他们彼此熟悉,彼此理解,彼此交融,共同创造出一个新成都和新成都文化。

  由此我想,所谓民间性,其实就是生长性,是质朴而强劲的生命活力。生命是互为依托、互相成就的,当一种生命辜负了另一种生命,必将殃及自身。只有真正建立起生命共同体的自觉意识,才能成就精神内部的完整。

  到而今,若坐地铁7号线到金沙遗址博物馆站,广播里会提醒,说如果你去金沙遗址看文物,或去湿地公园看美景,就在这里下车。摸底河成了湿地公园,十数公里河岸,修了廊道,从廊道上过,听脚下水响,看清流逐浪,听见的和看见的,都不止于外物,还有自己澄澈的内心。

  摸底河边 图据金沙遗址博物馆

  我上下班都要走其中一段,其实不走河边更近些,但我宁愿走远路。特别是下班,当我踏上廊道,一身疲乏便“如水之流”。河里河外,涌动着丰赡的生命,最耀眼的是大白鹭,那些追逐湿地的生灵,几年前我看见孤独的一只,然后是两只、三只,几天前下班,在河洲上竟看见一大群,数一数,有三十六只。它们在那里觅食,吃饱喝足,就沿河竞飞,飞得累了,便歇于河岸林梢,林梢为之弯曲,树身为之动荡。廊道里侧,遍植成都市花木芙蓉。芙蓉树长得不高,但还有的是榕树、黄桷树、银杏树等等高大树木。

  清晨,人们在廊道上跑步,傍晚,人们在廊道上散步,时不时站下来,望望河水,看看白鹭。白鹭很懂得与人同乐,近水顾影,或“嘎——”的一声,欢乐地扑腾着翅膀;若是雄性,还把头上的小辫子摇几摇。

  我身边的这条河流,摸底河,成为了一种见证。

  见证了我们这些年走过的路。

  罗伟章

  四川省作协副主席 、《四川文学》主编。

  著有小说《饥饿百年》《不必惊讶》《大河之舞》《太阳底下》《世事如常》《谁在敲门》《声音史》《寂静史》《隐秘史》《罗伟章中短篇小说》(五卷)等,散文随笔集《把时光揭开》《路边书》,长篇非虚构《凉山叙事》《下庄村的道路》。

  作品多次进入全国小说排行榜,入选新时期中国文学大系、全球华语小说大系、《当代》长篇小说五佳、《长篇小说选刊》金榜领衔作品、亚洲好书榜、《亚洲周刊》全球华语十大好书等。

  曾获郁达夫文学奖、高晓声文学奖、万松浦文学奖、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等。

  责任编辑 蒋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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